这个季节的天空，一片冷白色，冬的气息游走在我的发梢，我将围巾往脖子里捂了又捂，却怎么也留不住金秋过后的最后一丝温度。

山前的梧桐树叶子也掉光了，从北方徙来的鸟儿栖息在光秃秃的树枝上，羽毛上沾着霜花。“北方怎么样了？”我站在树底下，抬头问它，“下雪了吗？”其实我知道，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。鸟儿抖抖翅膀，将头歪在一边，不理我。

远处山间，飘出袅袅的炊烟。怔了半晌，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遥远的北方。

小城的大街上人们冻得通红的脸，小巷里奔跑着举着风车的孩子，羊肉汤馆里窜出的热气，还有那些卖馒头、肉夹馍的小贩……没有错，记忆深处那座熟悉的小城，它的指尖已划过老旧的青石板，发出悦耳的“叮咚”声。

小时候，我的父母就在小城里做生意。我们的小店挤在阴冷的巷子里，夏天倒也凉快，可一到冬天，全家人的手都不禁往袖子里缩。母亲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只炉子，连着长长的烟囱，摆在店里。每逢卖煤球的三轮车经过，吆喝两声，母亲便赶忙放下手中的事，去招呼那老伯，买下许多煤球，整齐地堆在墙边，像一道乌黑的矮墙。这只炉子的到来，使我们的小店暖和了不少。我和弟弟都争着把手放在炉子上方，通过火炉盖子上面的小孔，可以看见里面烧得通红的煤，把冬天里的人和景都烘暖了。

到了冬天，天总是黑得很快，于是一家人就在店里吃晚饭。母亲从家里带来一只砂锅，放在炉子上，粉条，排骨，丸子，白菜……统统丢进锅里。往翻滚的开水里撒点酱料，揭开锅盖，那鲜美的味道就溢出了锅沿，蔓延在冰冷的空气里。母亲会支起一张四方小桌，摆起四个碗，一盘馒头。记忆中冬天里最温暖的，不过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的那顿晚餐。母亲常常一边往我碗里夹一筷子白菜，一边说：“多吃点，吃下去就暖和了。”这样想着，我的心中又射来一束红光，挟着暖暖的清香。

如今，也再见不到那深冬里北方的雪了。记得那时吃过晚饭，我们就兴冲冲地吵着出去玩雪，不管外面有多冷，都抵挡不住我们对洁白大地的向往。于是，我们戴好帽子与手套，穿上厚厚的外套和靴子，母亲反复叮嘱“要小心”，可每到最后她还是说：“算了，算了，待在门口不要乱动啊，等我穿个外套和你们一起出去。”

有一年，雪下得格外大，走在路上随时有可能一脚踩空陷进去，母亲就不允许我们玩雪了。我和弟弟只好趴在阳台的玻璃窗向外看：风与零星、细碎的雪花交织着，掠过暗青色的天空，颤抖着扑向大地，与雪白色的屋顶和小路融为一体。

无论我怎样祈祷，那场雪还是一直下到了黄昏。太阳在白色的飘絮里寂静地落了下去，没有山来依靠，只在这说不出的寒冷里带着自己的温暖叛逃。

最后一次站在北方的火车站，已是一个夏天。上车前，我听见了不绝于耳的蝉鸣，一声声的，让我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此前生活了9年的那座小城所有的冬天。

“啪”，檐上一滴寒露掉在我的肩上，关于北方的那些记忆，一下子跌碎在眼前。

又是一年的冬天了！

（黄禾澄，浙江省温州市龙湾区崇文中学八·6班）

（文丨黄禾澄《品读》原创）

点评与寄语：

眼前初冬的景象，激活了小作者童年的回忆，于是，笔下所有的一切，都罩上了一层美丽的光环。小作者文字老道、简练，寥寥数语就把冬天十足的韵味呈现在我们面前。在白雪、煤炉、晚餐等简单、朴质的生活画面里，小作者对生活的回味、对亲情的感恩、对北方冬天的怀念……力透纸背，洋溢着尘世间的爱和温暖。（指导教师：闫继勇）

闫继勇，温州崇文中学副校长, 中国教育网名师库成员，论文刊发于《中学语文教学》。《全国中考满分作文》温州版块主编，《中国中学生报》特约撰稿人，文学作品散见于《语文报》《中国电视报》《散文诗世界》等。指导学生在《语文报》《中国中学生报》《疯狂作文》等报刊发表作文已千余篇。

责任编辑：王珍力